制图：蔡华伟
卢爱云在缝制羽绒服。记者 王伟健摄
【调查背景】
“构建和谐劳动关系”，已写入十八大报告。
劳动关系，说到底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。对劳动密集型企业来说，和谐劳动关系尤为重要。
民营的汇弘公司，位于南京六合区，生产羽绒服，员工1500人，资产规模8000多万元，年产服装250万件。
在江苏大大小小的服装厂里，汇弘不算最大，也不算最小。在目前订单下降、企业人力成本高企的情况下，选择这样一家企业作为采访对象，能更好地反映劳动关系的现状和困难。
作为南京市总工会推荐的典型企业，汇弘公司在推进和谐劳动关系中，既有成功经验，也面临着挑战，值得解读。
① 企业：困难时该不该涨工资
“时刻想着职工，才能留住人心”
2012年的最后一个月，记者走进汇弘公司，采访劳资关系。
第八车间工人卢爱云，是记者的第一个采访对象。聊起劳资关系，自然绕不开老板。
“我们叫他周师傅的。”卢爱云言语里的亲切，一下子抓住了记者。
“周师傅”，本名周瑞祥，南京汇弘（集团）有限公司董事长。
“老板”是“师傅”？
见到周瑞祥时，他解答了记者的疑问：“我1986年进厂，当过一线工人、班组长、车间主任、质检科长到副厂长、厂长。现在很多人还习惯喊我‘师傅’”。
因为这一层关系，周瑞祥能理解工人，也就有了下面的故事。
今年上半年，服装生产行业仍处低迷，汇弘也没什么订单，半年就亏了573万元。就在这个节骨眼上，7月12日，公司召开工资集体协商会。这个会怎么开？
“当时很多工人都担心，在目前困难时期，公司会不会要求降薪。”公司工会主席高玉兰说。
出乎高玉兰的意料，工资集体协商会上，周瑞祥提出给工人加薪。15个人参加了这个会，他们是：工人代表、车间主任以上干部、工会主席和资方代表。这样的会，从2002年开始，公司每年都开，连续10年加薪。
“现在企业这么困难，怎么还涨工资呢？”公司副总经理高加忠很不理解。
厂子给加薪，卢爱云自然开心：“我们职工嘛，最关心的肯定还是收入。公司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，仍然能够涨工资，我觉得很高兴。”这位技术能手目前的收入每月大概在4000元，这还不包括五险一金。
下半年，羽绒服订单多起来，公司状况随之好转，都有点忙不过来了。
11月20日，公司号召职工加班，加班实行自愿，并有相应奖励。
“每个职工都愿意加班。”高加忠说，“这时我才了解老板的想法。职工加班，不光为了钱，也为老板这个人。”
“时刻想着职工，才能留住人心。”周瑞祥说。
② 工人：怎样才能真心爱企业
“公司好，员工也才能好”
“你最希望企业做什么？”记者问。
“能年年提高工资。”
“你愿意加班吗？”记者问。
“加班有加班费，能增加收入，肯定愿意。再说周师傅对职工照应蛮好，和大家一起加班，我也想尽点自己的力帮助公司。”
接受记者采访的是汇弘公司一线操作工人卢爱云。她2000年进入汇弘公司，之前，她在一家电子厂和玩具厂工作。进入公司后，卢爱云一直在一线工作，缝制服装。
卢爱云可算是最普通的工人，她工作的车间被称为第八车间，从事的是给羽绒服缝制里衬布。
在一线工作，养成了她辛勤工作、任劳任怨的性格，只关心自己拿到多少钱，少一个子，她会跟公司财务说，但对于其它事务，她显得漠不关心。“这算是最为典型的一线女职工的特点了，她们工作认真，计较个人小利益，但比较沉默。”高玉兰说。
趁着工作间歇，记者和卢爱云聊起了天。
“你知道工会吗？”记者问。
“知道，工会很照应我们。”卢爱云给记者讲了一件她亲身经历的事。去年，因为工作时手受伤，卢爱云去南京城区的医院看病，花费了1000多元。因为不了解是否工伤，卢爱云没向公司报销医药费。工会主席高玉兰得知情况后，主动找到卢爱云，问清了情况，后又向车间主任核实，当场就帮卢爱云填写了工伤单，并帮她拿到了报销费用。
“没有工会，我估计这笔医疗费用报销不了。”她说。
这件事改变了卢爱云的观念。“以前，我认为我和公司之间的关系只是一种雇佣关系，公司出钱我出力。现在我知道，我还有很多权益，我也应该参与到更多的维护公司整体利益的事情中去。”
第四季度，公司要求员工自愿加班，卢爱云第一个报名。“员工努力，公司才能发展；公司好，员工也才能好。”在卢爱云的观念里，和谐劳动关系的建立，工人和老板才能够一条心。
③ 工会：到底该站在哪一头
“既要维护工人权益，也要理解公司立场”
“工会想办事、会办事，公司的劳动关系就会很和谐。”南京市总工会主席许慧玲说。
1992年，汇弘公司成立工会，善于沟通、热情的高玉兰便从生产岗位上转到公司工会工作，做起了女工部主任，2007年任主席。“在民营企业里，工会建立得晚，工人对工会的认识以及工会对自己的作用认识也不深刻。”高玉兰说。工会是工人的靠山，是沟通劳方和资方的桥梁。她认为，“在构建和谐企业关系中，工会既要维护工人的权益，也要理解公司的立场。”
工人杨爱珍2007年生病后，便一直瘫痪在床，2008年与企业解除劳动关系。2011年，杨爱珍爱人找到周瑞祥，要求企业能够照顾这位贫困的老员工，周瑞祥随后便让工会了解情况。高玉兰几次到杨爱珍家，了解实际情况后，以工会的名义每月给杨爱珍1000元的救助，并建议企业捐款。“杨爱珍已经不是公司的员工了，企业和谐劳动关系不仅存在于劳资双方，也存在于劳动者之间。”
工人之间发生矛盾很难避免，这时工会的作用就体现出来。工人潘宝祥因为上班时组长的一句气话而旷工，高玉兰了解之后，找到组长进行调解，最后在组长的道歉下，潘宝祥重新回到岗位。
“工会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。”高玉兰说，比如实行民主管理、厂务公开等，都是推进和谐劳动关系最根本的方法。每年，公司工会都要对困难职工进行补助，而困难职工的名单则进行公示。去年，有工人向高玉兰举报称，某职工家庭并不困难。高玉兰和职工代表经核实了解到该职工家庭确实困难，便向举报者反馈情况。
“企业从所有权来说，确实是出资人的，但从管理来说，也是属于工人的，工人应该享有公司运作的知情权和话语权。”高玉兰说，不能把劳资双方看作是简单的雇佣关系，只有把职工看作是企业良性运行不可缺少的一分子，才能真正构建起和谐的劳动关系。
④ 制度：企业拒不实施怎么办
“我们需要周瑞祥们，更需要制度的保障”
周瑞祥坦言，作为劳动密集型企业，随着人力成本的逐渐增加，公司的利润空间在缩小，公司收入主要用于提高工人工资，给工人买保险。
“在企业劳动关系中，老板是最重要的一方，老板厚道、员工地道、和谐企业生财有道。”
然而，周瑞祥也认为，只有好的制度设计更加重要。
高玉兰也表示认同，“要求老板都像周瑞祥那样替职工着想也不可能，我们需要周瑞祥们，更需要制度的保障。”
在汇弘，制度建设正在展开。职工工资集体协商年年进行，每年举办两次职工代表大会，厂务公开上墙，职工可以了解并参与到企业的管理中，明确要求董事长每个月与职工代表面谈。
许慧玲表示，今年全市有8000家企业要实施“工资集体协商”制度，未来5年内，覆盖率有望达98%。
如果企业拒不实施怎么办？许慧玲说，目前由人社部门负责监管，并把建立集体工资协商制度纳入企业年审范围，不过长久之计还是需要通过建立法律法规来督促企业自觉履行，如不执行要依法接受处罚。
江苏省总工会副主席杨星云介绍，江苏无锡已颁布《企业工资集体协商条例》，这是全国第一部关于企业工资集体协商的地方性法规。他说，条例规定老板一旦接到职工的谈判邀约必须要赴约，特别是明文禁止企业打击报复参与协商的职工代表。
从江苏全省来看，制度化也是个方向。今年3月10日起，江苏正式实施了国内首部地方标准《劳动关系和谐企业评价规范》，规定了劳动关系和谐企业的评价要求、评价方法，评价内容包括工资分配、工作时间与休息休假、社会保险与福利、集体协商与集体合同等11项客观评价内容，以及职工综合满意度1项主观评价内容，共有109个子项目，以百分制考核。
高玉兰说，用细化的标准开展劳动关系和谐企业创建评价，可以将企业的相关行为纳入规范之中。（记者 王伟健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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